播音主持自备稿散文(精选29篇)
自古到今,唱青衣的人成百上千,但真正领悟了青衣意韵的极少。
筱燕秋是个天生的青衣胚子。二十年前,京剧《奔月》的演出,让人们认识了一个真正的嫦娥。可造化弄人,此后她沉寂了二十年,在远离舞台的戏校里教书。学生春来的出现让筱燕秋重新看到了当年的自己。二十年后,《奔月》复排,这对师生成了嫦娥的AB角。把命都给了嫦娥的筱燕秋一口气演了四场,她不让给春来,谁劝都没用。可第五场,她来晚了。筱燕秋冲进化妆间的时候,春来已经上好了妆。她们对视了一眼,都没有开口。筱燕秋一把抓住化妆师,她想大声告诉化妆师,她想告诉每一个人,“我才是嫦娥,只有我才是嫦娥”,但是她没有说,她现在只会抖动嘴唇,不会说话。
上了妆的春来真是比天仙还要美,她才是嫦娥,这个世上没有嫦娥,化妆师给谁上妆,谁就是嫦娥。大幕拉开,锣鼓响起来了,筱燕秋目送着春来走向了上场门。筱燕秋知道,她的嫦娥在她四十岁的那个雪夜,真的死了。
观众承认了春来,掌声和喝采声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筱燕秋无声地坐在化妆台前,她望着自己,目光像秋夜的月光,汪汪地散了一地。她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,她拿起青衣给自己披上,取过肉色底彩,挤在左手的掌心,均匀地一点一点往手上抹,往脖子上抹,往脸上抹……她请化妆师给她调眉,包头,上齐眉穗,戴头套,镇定自若地,出奇地安静。
筱燕秋并没有说什么,只是拉开了门,往门外走去。筱燕秋穿着一身薄薄的戏装走进了风雪,她来到了剧场的大门口,站在了路灯下面,她看了大雪中的马路一眼,自己给自己数起了板眼。她开始了唱,她唱的依旧是二簧慢板转原板、转流水、转高腔。
雪花在飞舞,戏场门口,人越来越多,车越来越挤,但没有一点声音。筱燕秋旁若无人,边舞边唱。她要给天唱,给地唱,给她心中的观众唱。筱燕秋的告别演出轰轰烈烈地结束了。人的一生其实就是不断地失去自己挚爱的过程,而且是永远的失去,这是每个人必经的巨大伤痛,而我们从筱燕秋的微笑中看到了她的释怀,看到了她的执著和期盼。
生活中充满了失望和希望,失望在先,希望在后,有希望就不是悲!
一个白日带走了一点青春,
日子虽不能毁坏我印象里你所给我的 光明,
却慢慢的使我不同了。
一个女子在诗人的诗中,
永远不会老去,
但诗人他自己却老去了。
我想到这些,
我十分犹豫了。
生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,
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,
用对自然倾心的眼,
反观人生。
使我不能不觉得热情的可珍,
而看重人与人凑巧的藤葛。
在同一人事上,
第二次的凑巧是不会有的。
我生平只看过一回满月。
我也安慰自己过,
我说:
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,
看过许多次数的云,
喝过许多种类的酒,
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。
孩子说长大就长大了,不用再听小时候妈妈唱给你的那些遥远的歌谣了。
孩子说离开妈妈就离开妈妈了,都不容母亲缓过神儿来,这是真的吗?是真的。这回是真的揪断了那条/连接妈妈和你的脐带?孩子、呱呱落地,好像就是眼前的事儿。那一刻,妈妈把你生了下来,整个儿身体都被掏空了,如同生命交了出去。母亲终于等到了孩子第一声嘹亮的啼哭,那是我的孩子吗?那是我的孩子吗?他,就是我的孩子。孩子啊,孩子,新的太阳出世了!
我可爱的小天使,妈妈记得你蹒跚迈出的第一步,也永远忘不了你头一次奶声奶气的叫“妈妈”,看着你头一回认认真真地却怎么也穿不好袜子,妈妈的眼睛笑弯了。那一次你自己过马路上学的时候,妈妈就想,我的宝贝儿哟,你什么时候不用妈妈的心跟着你走呀?哦,平常忙碌的日子里,妈也没觉得自己老了。直到有一天你,你又带回一个爱你的人,妈妈才是又是欣慰,又是心酸不情愿地承认你大了,妈老了!
孩子,孩子,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,她用怀抱温暖你,她用乳汁哺育你。你痛苦她心疼,你难过她流泪,怕你冷、怕你热、怕你感冒、怕你不开心,她但愿所有的人都对你好。她盼望你长大,也不愿意你长大。孩子呀孩子,在这个纷繁复杂变化无常的世界上,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抛弃你的人是谁?你知道吗?她就是你的妈妈。是妈妈,是妈妈,你是她的全部,你是她的生命。你给了她莫大的幸福,莫大的满足,可你也让她无比的寂寞,时刻的担忧,你让她安享欢乐,也让她饱尝孤独,你让她感到骄傲,你也让她因为你睡不了一个安稳觉。
《怀友》
作者:老舍
虽然家在北平,可是已有十六七年没在北平住过一季以上了。因此,对于北平的文艺界朋友就多不相识。不喜上海,当然不常去,去了也马上就走开,所以对上海的文艺工作者认识的也很少。
有三次聚会是终生忘不掉的:一次是在北平,杨今甫与沈从文两先生请吃饭,客有两桌,酒是满坛;多么快活的日子啊!今甫先生拳高量雅,喊起来大有威风。从文先生的拳也不弱,杀得我只有招架之工,并无还手之力。那快乐的日子,我被写家们困在酒阵里!最勇敢的是叶公超先生,声高手快,连连挑战。朱光潜先生拳如其文,结结实实,一字不苟。朱自清先生不慌不忙,和蔼可爱。林徽音女士不动酒,可是很会讲话。几位不吃酒的,谈古道今,亦不寂寞,有罗膺中先生,黎锦明先生,罗莘田先生,魏建功先生……其中,莘田是我自幼的同学,我俩曾对揪小辫打架,也一同逃学去听《施公案》。他的酒量不大,那天也陪了我几杯,多么快乐的日子!这次遇到的朋友,现在大多数是在昆明,每个人都跑了几千里路。他们都最爱北平,而含泪逃出北平;什么京派不京派,他们的气节不比别人低一点呀!那次还有周作人先生,头一回见面,他现在可是还在北平,多么伤心的事!
第二次是在上海,林语堂与邵询美先生请客,我会到沈有干、简又文,诸先生。第三次是郑振铎先生请吃饭,我遇到茅盾,巴金,黎烈文,徐调孚,叶圣陶诸位先生。这些位写家们,在抗战中,我只会到了三位:简又文、圣陶与茅盾。在上海的,连信也不便多写,在别处的,又去来无定,无从通信。不过,可以放心的,他们都没有逃避,都没有偷闲,由友人们的报告,知道他们都勤苦的操作,比战前更努力。那可纪念的酒宴,等咱们打退了敌人是要再来一次呀!今日,我们不教酒杯碰着手,胜利是须“争”取来的啊!我们须紧握着我们的武器!
在山东住了整七年。在济南,认识了马彦祥与顾绶昌先生。在青岛,和洪深,盂超,王余杞,臧克家,杜宇,刘西蒙,王统照诸先生常在一处,而且还合编过一个暑期的小刊物。洪深先生在春天就离开青岛,孟超与杜宇先生是和我前后脚在七七以后走开的。多么可爱的统照啊,每次他由上海回家一一家就在青岛——必和我喝几杯苦露酒。苦露,难道这酒名的不祥遂使我们有这长别离么?不,不是!那每到夏天必来示威的日本舰队一一七十几艘,黑乎乎的把前海完全遮住,看不见了那青青的星岛——才是不祥之物呀!日本军阀不被打倒,我们的命都难全,还说什么朋友与苦露酒呢?
朋友们,我常常想念你们!在想念你们的时候,我就也想告诉你们:我在武汉,在重庆,又认识了许多许多文艺界的朋友,都贫苦,可是都快活,因为他们都团结起来,组织了文艺协会,携着手在一处工作。我也得说,他们都时时关切着你们,不但不因为山水相隔而彼此冷淡,反倒是因为隔离而更亲密。到胜利那一天啊,我们必会开一次庆祝大会,山南海北的都来赴会,用酒洗一洗我们的笔,把泪都滴在手背上,当我们握手的时候。那才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啊!胜利不是梦想,快乐来自艰苦,让我们今日受尽了苦处,卖尽了力气,去取得胜利与快乐吧!
《公牛泪》
我是一头公牛,一个生来供人娱乐的东西。在这里,我只有奔跑,只有去送死!这就是我的宿命,一头公牛的宿命啊!
可恶的人类!红色刺激着我,我不顾一切冲了上去。可那红色的东西却闪开了。呵,我真傻,明知道他会抬手,明知道他会闪开,明知道他们是在…是在玩弄我!...
我知道,这就是长矛手,他虽然不会结束我,但去会让我很痛苦,他手中的长矛会刺向我的背后,方便接下来的花标手的表演,我在躲,在闪,可那该死的人阴魂不散。我明白了,我不能再后退了,后退,我会更惨,我要攻击!我顶向那可怜的家伙,被蒙住双眼的家伙,无知的家伙,我要顶翻他,顶翻他!
我的血在滴,心在痛。我停了下来,累了,老了,不想在奔跑了。我在喘息,可我又不能停下,我必须奔跑,必须反抗!
我有些放松了,这时他剑一般的冲向我,迅速地将花标插入我的背后,他轻盈地闪开我的犄角,我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疼痛穿心而过,只想立刻冲向他将他顶飞。很快,第二对,第三对花标刺进了我的身体,我的心在颤,在抖。
疼痛!愤怒!我忍够了。这时我看到了血的颜色,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。他躲过了我的攻击,可恶的斗牛士!花标插在身上,像一根根针挑着我的心。
他给了我喘息的时间,退到了场边,我知道,这好比暴风骤雨前的寂静。我快要死了…
我更大口的喘息着,盯着面前的人---将要结束我生命的人。他面对我,身体微侧,右臂与肩平,小臂与大臂垂直,右手侧握着那把可怕的弯头剑。他要杀了我,把剑刺入我背后的真穴,然后我会慢慢的倒下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他要行动了,我很配合的“静止”不动,整场我都很配合他,任他将剑刺入我的体内,我感到血似乎流尽了,我跌跌撞撞地在红色的指引下退到场边,我没有倒,这样死去会很“壮烈”!
又是买柠檬黄色喇叭裙的!“趋时”时装店的店主阿德暗暗叫苦:柠檬黄色喇叭裙已被姑娘们抢购得脱了销,该怎么打发面前这二位呢?告诉她们卖完了?笑话!上了门的生意岂能放过去!
阿德挠了挠头,忽然心生一计,将一条橄榄绿色喇叭裙捧出来,他一边以行家才能有的动作将裙子展开,一边说:“小姐们怕不知道吧,那柠檬黄已经不吃香啦,没听见满街上都‘傻黄’、‘傻黄’的叫着吗?”
“有这样的事?”
“这是真的?”
两位姑娘顿时傻了眼,她们紧张地小声商量了一阵,其中一位便问:“那,现在该穿什么颜色好呢?”
“橄榄绿!”阿德坚决地说。“这是眼下最时髦的世界流行色。今年是国际和平年,而橄榄绿象征着和平。记得宣传画上的和平鸽吧?和平鸽嘴里总是衔着一根橄榄枝的……”阿德鼓起如簧之舌,把手中那条“橄榄绿”吹了个天花地坠。
姑娘们动了心,一人买了一条橄榄绿色的喇叭裙,心理极大满足地离开了“趋时”时装店。
阿德心中好不得意,“嘿嘿,傻黄!”他自己也感到即兴想出来的这个新名词儿怪可笑的,竟然笑出了声。第二天,阿德跑了一天,忍痛多掏了一成价钱,才倒进来二百条柠檬黄色喇叭裙。可说来也怪,接连两天,来买的人却寥寥无几。阿德心中好生诧异,姑娘们是怎么的了?难道黄色真“傻”得不吃香啦?阿德越想越沉不住气,索性踱出店门到街上去看看行情。
只见满街尽是橄榄绿---橄榄绿色的喇叭裙,橄榄绿色的旗袍裙,橄榄绿色的筒裙……简直是一片“橄榄绿”的海洋。偶有一两位姑娘身穿“柠檬黄”走过来,就会有穿着“橄榄绿”的姑娘指点道:“瞧,那一傻黄,她怎么还穿傻黄呢,真是冒着傻气儿!”
“我的老天哪,傻黄!”阿德一拍脑门子差点儿晕过去。
1941年,我的爸爸妈妈和只有八个月的弟弟,被国民党反动派秘密逮捕了。弟弟跟着妈妈住在女牢房里。
牢房一年到头不见阳光,阴暗潮湿。弟弟穿的是妈妈改小的囚衣,吃的和大人一个样,是发霉发臭的牢饭。长期监狱生活的折磨,弟弟长得脑袋大,身子小。难友们疼爱地叫他“小萝卜头。”
弟弟六岁了,爸爸向特务提出,应当让弟弟上学。特务怕弟弟把监狱的内幕泄露出去,硬是不让。经过难友们几次斗争,特务才勉强同意让“政治犯’黄伯伯当弟弟的老师。弟弟每天由特务押着去上课,学习完了,再由特务押回女牢房。
弟弟很爱学习,也很有礼貌。每次来到黄伯伯的牢房门前,总是先轻轻地敲几下门,得到了黄伯伯的许可才走进门去,敬个礼说:“黄伯伯好!”黄伯伯上午教他语文和算术,下午教他俄语和图画。他每门功课都学得很好。特务在旁边监视的时候,他就用俄语跟黄伯伯说话。特务不懂俄语,干着急也没办法。
在牢房里,要得到一张纸一支笔是很不容易的。妈妈把草纸省下来,订成本子给弟弟。弟弟九岁生日那天,黄伯伯送给他一支铅笔。这可太珍贵了,他上课的时候才用,平时就用小石头在地上练习。不管夏天多么闷热,冬天多么寒冷,他总是趴在牢房的地上写着,算着。
弟弟学习很认真,也很刻苦。他懂得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。他牢牢记住妈妈的话:将来革命胜利了,还要建设新中国。
《请把我埋的浅一些》
二战时期,在一座纳粹的集中营里,关押着很多犹太人,他们大多是妇女和儿童,他们遭受着纳粹无情的折磨和杀害,人数在不断的减少。
有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,和她母亲在一起,被关押在集中营里。一天她的母亲和另一些妇女被纳粹士兵带走了,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她的身边。
人们知道她们肯定被杀害了,当小女孩问大人们她的妈妈去哪儿了,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时,大人们沉默的流泪了,后来实在不能不回答时,就对女孩说,你的妈妈去找你爸爸了,不久就会回来的,小女孩相信了。
可是没等到妈妈回来,在一个清晨,纳粹士兵用刺刀驱赶着,将小女孩和数万名犹太人押上了刑场。刑场上,早就挖好了很大的深坑,他们将一起被活活埋葬在这里。人们沉默着,死亡是如此真实地逼近着每一个生命,面对死亡,人们在恐惧中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人们一个接一个被纳粹士兵残酷地推下深坑,当一个纳粹士兵走到小女孩跟前,仰手要将她推进深坑中去的时候,小女孩睁大了漂亮的大眼睛,对纳粹士兵说:“叔叔,请你把我埋的浅一些好吗?要不等我妈妈来找我的时候就找不到了。”纳粹士兵僵在那里,刑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抽泣声,接着是一阵愤怒的呼喊…
人们最后谁也没有逃出纳粹的魔爪,但小女孩纯真无邪的话语却撞痛了人们的心,让人们在死亡之前找到了人性的尊严和力量。
《桐花》
席慕容
4月25日
长长的路上,我正走向一脉绵延着的山岗。在最起初,仿佛仍是一场极为平常的相遇,若不是心中有着贮藏已久的盼望,也许就会错过了在风里云里已经互相传告着的,那隐隐流动的讯息。
四月的风拂过,山峦沉稳,微笑地面对着我。在他怀里,随风翻飞的是深深浅浅的草叶,一色的枝柯。
我逐渐向山峦走近,只希望能够知道他此刻的心情。有模糊的低语穿过林间,在四月的末梢,生命正酝酿着一种芳醇的变化,一种未能完全预知的骚动。
5月8日
在低低的呼唤声传过之后,整个世界就覆盖在雪白的花荫下了。
丽日当空,群山绵延,簇簇的白色花朵象一条流动的江河。仿佛世间所有的生命都应约前来,在这刹那里,在透明如醇蜜的阳光下,同时欢呼,同时飞旋,同时幻化成无数游离浮动的光点。
这样的一个开满了白花的下午,总觉得似曾相识,总觉得是一场可以放进任何一种时空里的聚合。可以放进诗经,可以放进楚辞,可以放进古典主义也同时可以放进后期印象派的笔端——在人类任何一段美丽的记载里,都应该有过这样的一个下午,这样的一季初夏。
总有这样的初夏,总有当空丽日,树丛高处是怒放的白花。总有穿着红衣的女子姗姗走过青绿的田间,微风带起她的衣裙和发梢,田野间种着新茶,开着蓼花,长着细细的酢浆草。
雪白的花荫与曲折的小径在诗里画里反复出现,所有的光影与所有的悲欢在前人枕边也分明梦见,今日为我盛开的花朵不知道是哪一个秋天里落下的种子?一生中所坚持的爱,难道早在千年前就已是书里写完了的故事?
五月的山峦终于动容,将我无限温柔地拥入怀中,我所渴盼的时刻终于来临,却发现,在他怀里,在幽深的林间,桐花一面盛开如锦,一面不停纷纷飘落。
5月11日
难道生命在片刻欢聚之后真的只能剩下离散与凋零?
在转身的那一刹那,桐花正不断不断地落下。我心中紧紧系着的结扣慢慢松开,山峦就在我身旁,依着海潮依着月光,我俯首轻声向他道谢,感谢他给过我的每一 个丽日与静夜。由此前去,只记得雪白的花荫下,有一条不容你走到尽头的小路,有这世间一切迟来的,却又偏要急急落幕的幸福。
5月15日
桐花落尽,林中却仍留有花落时轻柔的声音。走回到长长的路上,不知道要向谁印证这一种乍喜乍悲的忧伤。
周遭无限沉寂的冷漠,每一棵树木都退回到原来的角落。我回首依依向他注视,高峰已过,再走下去,就该是那苍苍茫茫,无牵也无挂的平路了吧?山峦静默无语,不肯再回答我,在逐渐加深的暮色里,仿佛已忘记了花开时这山间曾有过怎样幼稚堪怜的激情。
我只好归来静待时光逝去,希望能象他一样也把这一切都逐渐忘记。可是,为什么,在漆黑的长夜里,仍听见无人的林间有桐花纷纷飘落的声音?为什么?繁花落尽,我心中仍留有花落的声音。
繁花落尽,我心中仍留有花落的声音,一朵、一朵,在无人的山间轻轻飘落。
西湖有很多地方可以观鱼。我喜欢花港,更喜欢“泉白如玉”的玉泉。
玉泉的池水清澈见底。坐在池边的茶室里,泡上一壶茶,靠着栏杆看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,真是赏心悦目。茶室的后院还有十几缸金鱼呢,那儿也聚集着许多爱鱼的人:有老人,有孩子,也有青年。
就在金鱼缸边,我认识了一位举止特别的青年。他高高的身材,长得很秀气,一对大眼睛明亮得就像玉泉的水。
说“认识”,其实我并不了解他,只是碰到过几次罢了。说他“特别”,因为他爱鱼爱到了忘我的境界。他老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金鱼缸边,静静地看着金鱼在水里游动,而且从来不说一句话。
一个星期天,我到玉泉比平时晚了一些。金鱼缸边早已挤满了人,多数是天真活泼的孩子。这些孩子穿着鲜艳的衣裳,好像和金鱼比美似的。
“哟,金鱼游到了他的纸上来啦!”一个女孩惊奇地叫起来。
我挤过去一看,原来是那位青年在静静地画画。他有时工笔细描,把金鱼的每个部位一丝不苟地画下来,像姑娘绣花那样细致;有时又挥笔速写,很快地画出金鱼的动态,仿佛金鱼在纸上游动。
围观的人越来越多,大家赞叹着,议论着,唯一没有任何反应的是他自己。他好像和游鱼已经融为一体了。
我仍旧去茶室喝茶,等到太阳快下山了才起身往回走,路过后院,看到那位青年还在金鱼缸边画画。他似乎忘记了时间,也忘记了自己。
“你真专心哪!”我忍不住轻声问他。没想到他头也不抬,理也不理我。
“好骄傲的年轻人。”我正想着,目光落到他胸前的厂徽上,心不由得咯噔一跳!“福利工厂”,原来,他是个聋哑人!
我们开始用笔在纸上交谈。他告诉我,他学画才一年多,为了画好金鱼,每个星期天都到玉泉来,一看就是一整天,常常忘了吃饭,忘了回家。
我把那个女孩说的话写给他:“鱼游到了你的纸上来啦!”
他笑了,笑得那么甜。他接过笔在纸上又加了一句:“先游到了我的心里。”
《树影》
初夏之水晃动着,如同槐树的
影子在风中。我们共同晾晒的记忆
渐渐从黑色的胶片内部显影
浸润其中的草木香气直抵舌尖。
清晨的窄巷,石砖上那些细小的
光斑是孩子们打碎的金鱼糖
随着太阳升起的速度游向不远处
青苔的印痕。你曾亲眼见过的
它们吐出的泡泡发出清脆的响声
你疑心是偶然掉落的硬币,拾起
却是北方晚凋的浅色花瓣。我知道
此刻你正在热带的植被中间驱赶
蚊虫嗡营的波形。在起伏的
山色和如水般流动的身体之间
时间将我们摄入它的取景框,
我们正摄入盐和热量。
我常抱怨日子过得不称心。我知道这么想没有什么可指责之处,人朝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嘛。但是怎么算过得好?应该和谁比?我不能说不模糊。前些日子我出了一趟远门,对这个问题好像有了一点感悟。
我从北京出发到云南元谋县,进入川滇边界,车窗外目之所及都是荒山野岭。火车在沙窝站只停两分钟,窗外一群约十二三岁破衣烂衫的男孩和女孩,都背着背篓拼命朝车上挤,身上那巨大的背篓妨碍着他们。
我所在的车厢里挤上来一个女孩,很瘦,背篓里是满满一篓核桃。她好不容易地把背篓放下来,然后满巴掌擦着脸上的汗水,把散乱的头发抹到后面,露出俊俏的脸蛋儿,却带着菜色。半袖的土布小褂前后都是补丁,破裤子裤脚一长一短,也满是补丁,显然是山里的一个穷苦女娃。
车上人很多,女孩不好意思挤着我,一只手扶住椅背,努力支开自己的身子。我想让她坐下,但三个人的座位再挤上一个人是不可能的,我便使劲让让身子,想让她站得舒服些,帮她拉了拉背篓,以免影响人们过路。她向我表露着感激的笑容,打开背篓的盖,一把一把抓起核桃朝我的口袋里装,我使劲拒绝,可是没用,她很执拗。
慢慢地小姑娘对我已不太拘束了。从她那很难懂的话里我终于听明白,小姑娘十四了,家离刚才的沙窝站还有几十里,家里的核桃树收了很多核桃,但汽车进不了山,要卖就得背到很远的地方,现在妈妈病着,要钱治病,爸爸才叫她出来卖核桃。她是半夜起身,一直走到天黑才赶到这里的,在一个山洞里住了一夜,天不亮就背起篓子走,才赶上了这趟车。卖完核桃赶回来还要走一天一夜才能回到家。
“出这么远门你不害怕吗?”我问。
“我有伴儿,一上车都挤散了,下车就见到了。”她很有信心地说。
“走出这么远卖一筐核桃能赚多少钱?”
“刨除来回车票钱,能剩下十五六块吧。”小姑娘微微一笑,显然这个数字给她以鼓舞。
“还不够路上吃顿饭的呢!”我身边一位乘客插话说。
小姑娘马上说:“我们带的有干粮。”
那位乘客真有点多话,“你带的什么干粮?”
“我已经吃过一次了,还有一包在核桃底下,爸爸要我卖完核桃再吃那些。”
“你带的什么干粮?”那位乘客追问。
“红薯面饼子。”
周围的旅客闻之一时凄然。
就在这时,车厢广播要晚点半小时,火车停在了半道中间。我赶忙利用这个机会,对车厢里的旅客说:“这个女孩带来的山核桃挺好吃的,希望大家都能买一点。”
有人问:“多少钱一斤?”
女孩说:“阿妈告诉我,十个核桃卖两角五分钱,不能再少了。”
我跟着说:“真够便宜的,我们那里卖八块钱一斤呢。”
旅客纷纷来买了,我帮着小姑娘数着核桃,她收钱。那种核桃是薄皮核桃,把两个攥在手里一挤就破了,生着吃也很香。一会儿,那一篓核桃就卖去了多半篓。那女孩儿仔细地把收到的零碎钱打理好,一脸的欣喜。
很快到了站,姑娘要下车了,我帮她把背篓背在肩上。然后取出一套红豆色的衣裤,放进她的背篓。对她说:“这是我买来要送我侄女的衣服,送你一套,回家穿。”
她高兴地侧身看那身衣服,笑容中对我表示着谢意。此时一直在旁边玩扑克的4个农民工也急忙站起来,一人捏着五十元钱,远远伸着手把钱塞给小姑娘:“小妹妹,我们因为实在带不了,没法买你的核桃,这点钱拿回去给你妈妈买点药。”姑娘哭了,她很着急自己不会表达心里的感谢,脸憋得通红。
小姑娘在拥挤中下车了,却没有走,转回来站到高高的车窗跟前对那几位给她钱的农民工大声喊着:“大爷!大爷们!”感激的泪水纷挂在小脸上,她又走到我的车窗前哽咽:“阿姨,我叫山果,山——果——”……
火车又缓缓地开动了,我心里久久回荡着这名字:山果!车上一阵混乱之后又平静了,车窗外那一簇簇漫山遍野的野百合,连同那个小小的沙窝站,那个瘦弱的美好的山果姑娘,那些善良的农民工,那份心灵深处的慈爱消隐在莽莽群山中……
雪花飘飞的天空,思念蔓延的季节,心沉醉于无法抗拒的迷惑。素洁使我屏住了呼吸,置身于渺无人迹的雪原,一切离世俗很远,默默的,虔诚的,脑海中一片空白,仿佛置身于陌生的世界。
雪花像绽放的礼花,在这天地间肆意地飘洒,那是宁静冬日里心灵的回望。雪是那样的轻盈,像是曾经拥有的梦境,在记忆的深处寻找曾经的归宿和驿站。站在雪原,我站成了忧郁,站成了寂寥。回眸望去,隐约的看到了那些失之交臂的瞬间,心中不免惆怅失落,眼前,几许雪片落在叶上,突然明白了那是自己当时的选择啊,
无言相守,默默相伴。 雪落在梅枝,成了一道风景,红梅在雪原芬芳,那是雪的芬芳,雪如寻梦的蝴蝶漫天飞舞,那是春与冬的延续和守望。那是一个路口,曾经的伤痛,快乐和别离都在这里上演。都说雨是天空的眼泪,那你是什么呢?当你素洁一身,飘然而下的时候,是否是泪在心里的凝固和无言的情愫。
我知道那是我不想放下的思念,那里盛满了温暖的从前。你和我并肩站在雪原,尽管身后是寒冷的冰峰,你却用热情温暖了心的苍凉。凝望的双眸,清醇如雪,那是在阅读雪飘的贞洁,倾听天空飘洒是语言。
遇上你,在飘雪的冬天,很暖很暖,思念是无法诉说的心愿。雪花飘飞的时节,我将这心弦再次拨响,任由这思绪伴着雪花飘舞。那雪花轻轻的飘飞、落下,那曾经的誓言便也如这雪花般的轻轻飘落,融化。望着雪花的飘落与溶化,我多想就在此刻,伴着这雪花,将我的思念溶化开来,浇灌那已经植入你我心田的那束不败的花....
父亲病逝,家里欠下一大笔债务。办完后事,18岁的我就南下打工,进了一家大型汽车修理公司。带我的师傅姓史,50多岁,他有两个嗜好:一是没事就用指甲刀挫指甲,二是爱替别人洗衣服。
两个月后,我将攒下的1000元钱汇给母亲后,突然想到该给她写封信,就在办公室随便找了张包装纸写起来。忽然,史师傅敲敲桌子,说:“你明明在这里干着又脏又累的活,为什么说你的工作很轻松?”我红着脸说不想让母亲为我担心。师傅点点头说:“游子在外,报喜不报忧,你做得很好,可用这么脏的纸给母亲写信,她会相信你的工作轻松吗?”
史师傅看着窗外,缓缓地说:“我很小就没了父亲,20岁那年母亲得了偏瘫,腰部以下都不能活动。我带着母亲四处求医问药,来到这里找了份活干。那时,我比你们辛苦得多。领第一笔薪水那天,我买了好多母亲爱吃的食品回家。我给她递上削好的苹果,她拉住我的手说:“给妈说实话,你到底做什么工作?你的手那么黑,而且指甲缝里全是黑糊糊的机油,你干的活肯定又脏又累,你骗不了妈。你再也不要花那些冤枉钱了,我的腿是治不好的。”说完就落下泪来。她还说我若不辞去现在的工作,她就绝食!无奈,找借故给她洗衣服从屋里逃了出来。洗完衣服,我惊奇地发现我的斗是那么白,顿时我有了主意,同意辞去现在的工作,母亲笑了。第二天我依旧来这里干活,只是下班后要先清理自己的指甲,然后把同事的工作服洗了才回家。洗的衣服越多手越白,母亲检查我的手时一点都没发觉,而为了拿到相对多一点的薪水给母亲治病,我一直在这家效益不错的公司呆到现在。”
史师傅说完从他抽屉里拿了一沓信笺给我,最后,我在那洁白的纸上写下:“亲爱的妈妈,我在这里一切都好,工作也很轻松……”
《以心换心》
我是带着灾难来到这个世界的。刚刚两个月大,医生告诉父母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,并预言我活不过20岁,父母不相信这个事实,他们从未放弃过与死神的抗争,为我耗尽了心力,体弱多病的妈妈在我三岁的那年病不起,竟走在我前头了。
一位普通的中学教师接纳了我们父女,她成了我的继母。她使这个破碎的家有了欢声和笑语。
那时候,继母生的小妹妹会唱很好听的歌。妹妹长的健康美丽、聪明活泼,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,却十分妒忌她:妒忌她的健康美丽,妒忌她的欢蹦乱跳,甚至妒忌她有一个亲生的妈妈!我恨这个世界,为什么上帝那么不公平,只给了我20xx年甚至比这更短的时间,还夺走了我的亲生母亲!我整天阴沉着脸,要不就一整天谁也不理,要不就不管冲谁都乱发脾气。可妹妹从来不计较我的坏脾气。父亲经常出差,我一发病晕倒就全靠她和继母照顾,往往继母有课无法请假,妹妹就系上围裙,带好钥匙,当起了家。
在全家的努力下,我居然活到了19岁,我的心脏己经衰弱到了极点常常昏倒,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,我住进了市里最大的医院,可人人都认定我不会活着从那间白房子里出来。
那时候,妹妹的生命刚刚进入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,她像天使般的出现在我的病房里,她耐心的给我喂饭,轻轻的为我歌唱,她所做的一切让我在妒忌中又不得不暗暗地由衷佩服
然而有一天,在妹妹该来医院的时间里,医院却开进了一辆救护车,车上躺着的是刚从车轮下抬出来的妹妹!父亲当时正在国外讲学,这突如其来的灾祸继母都一个人承受了下来。医生遗憾的告诉继母:“这孩子脑部受伤太重,救活的希望很渺茫,即使侥幸救活她,也是一个毫无感觉的植物人,但她的心脏还完好无损……”
当我得知继母决定将妹妹的心脏移植给我,我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罪人,我根本就不该活着!我跪倒在继母面前:“妈妈,让我死吧,我欠你们的太多太多,我愿把所有器官都给妹妹,只要妹妹能活下来…”我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。
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,父母都守在我的身边,我紧紧攥着母亲的手,喊着妹妹的小名,泣不成声,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:“孩子,小妹没走,把她的心放在你身上,我在你眼睛里看到她了。”
《难得》
难得,夜这般的清净,
难得,炉火这般的温,
更是难得,无言的相对,
一双寂寞的灵魂!
也不必筹营,也不必详论,
更没有虚矫,猜忌与嫌憎,
只静静的坐对着一炉火,
只静静的默数远巷的更。
喝一口白水,朋友,
滋润你的干裂的口唇;
你添上几块煤,朋友,
一炉的红焰感念你的殷勤。
在冰冷的冬夜,朋友,
人们方始珍重难得的炉薪;
在这冰冷的世界,
方始凝结了少数同情的心!
先帝创业未半 而中道崩殂,今天下三分,益州疲弊,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。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,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,盖追先帝之殊遇,欲报之于陛下也。诚宜开张圣听,以光先帝遗德,恢弘志士之气,不宜妄自菲薄,引喻失义,以塞忠谏之路也。
宫中府中,俱为一体,陟罚臧否,不宜异同。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,宜付有司论其刑赏,以昭陛下平明之理,不宜偏私,使内外异法也。
侍中、侍郎 郭攸之、费祎、董允等,此皆良实,志虑忠纯。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。愚以为 宫中之事,事无大小,悉以咨之,然后施行,必能裨补阙漏,有所广益。
将军向宠,性行淑均,晓畅军事,试用于昔日,先帝称之曰能,是以众议举宠为督。愚以为 营中之事,悉以咨之,必能使行阵和睦,优劣得所。
亲贤臣,远小人,此先汉所以兴隆也;亲小人远贤臣,此后汉,所以倾颓也。先帝在时,每与臣论此事,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、灵也。侍中、尚书、长史、参军,此悉贞良死节之臣,愿陛下亲之信之,则汉室之隆,可计日而待也。
臣本布衣,躬耕于南阳,苟全性命于乱世,不求闻达于诸侯。先帝不以臣卑鄙,猥自枉屈,三顾臣于草庐之中,咨臣以当世之事,由是感激,遂许先帝以驱驰。后值倾覆,受任于败军之际,奉命于危难之间,尔来二十有一年矣。
先帝知臣谨慎,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。受命以来,夙夜忧叹,恐托付不效,以伤先帝之明。故五月渡泸,深入不毛。今南方已定,兵甲已足,当奖率三军,北定中原,庶竭驽钝,攘除奸凶,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。此臣 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。至于斟酌损益,进尽忠言,则攸之、祎、允之任也。
愿陛下 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,不效,则治臣之罪,以告先帝之灵。若无兴德之言,则责攸之、祎、允等之慢,以彰其咎; 陛下亦宜自谋,以咨诹善道,察纳雅言,深追先帝遗诏,臣 不胜 受恩感激。
今当远离,临表涕零,不知所言。
我是生自土中,
来自田间的,
这大地,我的母亲,
我对她有着作为人子的深情。
我爱着这地面上的沙壤,湿软软的,
我的襁褓;
更爱着绿绒绒的田禾,野草,
保姆的怀抱。
我愿安息在这土地上,
在这人类的田野里生长,
生长又死亡。
我在地上,
昂了首,望着天上。
望着白的云,
彩色的虹,
也望着碧蓝的晴空。
但我的脚却永踏着土地,
我永嗅着人间的土的气息。
我无心于住在天国里,
因为住在天国时,
便失去了天国,
且失掉了我的母亲,这土地。
大娘,停住您送别的脚步吧!为了帮我们洗补衣服,您已经几夜没合眼了。您这么大年纪,能支持得住吗?快回家休息吧!为什么摇头呢?难道您担心我们会把您这位朝鲜阿妈妮忘怀?不,永远不会。八年来,您为我们花了多少心血,给了我们多少慈母般的温暖!记得五次战役的时候,由于敌机的封锁,造成了暂时的供应困难。我们空着肚子,在阵地上跟敌人拼了三天三夜。是您带着全村妇女,顶着打糕,冒着炮火,穿过硝烟,送到阵地上来给我们吃。这真是雪中送炭啊!当时许多同志感动得流下了眼泪。在您的帮助下,我们打胜了那次阻击战。您在回去的途中,累得昏倒在路旁了。我们还记得,我们的一个伤员在您家里休养,敌机来了,您丢下自己的小孙孙,把伤员背进了防空洞;当您再回去抢救小孙孙的时候,房子已经炸平了。您为我们失去了唯一的亲人。您说,这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的情谊,我们怎么能忘怀?
小金花,不要哭了,擦干眼泪,再给我们唱个《捣米谣》吧!怎么?心里难过,唱不出来?你一向是个刚强的孩子啊!那一回,侦察员老王到敌占区去侦察,被敌人抓住了,关在一座小房子里,有一个班的鬼子看守着。你妈妈知道了,带着你混进敌占区,偷偷地靠近了关着老王的那所小房子。你妈妈故意跟哨兵争吵,引出那个班的敌人。你乘机钻进屋里,解开老王身上的绳索,救出了老王。你回到村里,焦急地等待妈妈。第二天传来噩耗,你妈妈拉响手榴弹跟敌人同归于尽了。同志们伤心地痛哭起来,你却把脚一跺,嘴角抽动着,狠狠地说:“妈妈,这个仇我一定要报!”小金花,你是多么刚强呀!可是今天,跟志愿军叔叔分别的今天,你怎么落泪了呢?
大嫂,请回去吧!看,您的孩子在您的背上睡熟了。山路这样崎岖,您架着双拐,已经送了几十里。就是您一步不送,我们只要想起您的双拐,也永远不会忘怀您对我们的深情厚谊。我们清楚地记得,那是1952年的春天,金达莱花开满山野的时候,您知道我们缺少蔬菜,就挎着篮子上山挖野菜。后面山上的野菜挖光了,您又跑到前沿阵地去挖。不料敌人的一颗炮弹在您的身旁爆炸,您倒在血泊里……伤好以后,您只能靠着双拐走路了。您为我们付出了这样高的代价,难道还不足以表达您对中国人民的友谊吗?
再见了,亲人!再见了,亲爱的土地!
列车呀,请慢一点儿开,让我们再看一眼朝鲜的亲人,让我们在这曾经洒过鲜血的土地上再停留片刻。
再见了,亲人!我们的心永远跟你们在一起!
《野草》
灯火渐渐地缩小了,在预告石油的已经不多;石油又不是老牌的,早熏得灯罩很昏暗,鞭爆的繁响在四近,烟草的烟雾在身边:是昏沉的夜。
我闭了眼睛,向后一仰,靠在椅背上;捏着《初学记》的手搁在膝踝上。
我在蒙胧中,看见一个好的故事。
这故事很美丽,幽雅,有趣。许多美的人和美的事,错综起来象一天云锦,而且万颗奔星似的飞动着,同时又展开去,以至于无穷。
我仿佛记得曾坐小船经过山-阴-*道,两岸边的乌桕,新禾,野花,鸡,狗,丛树和枯树,茅屋,塔,伽蓝,农夫和村妇,村女,晒着的衣裳,和尚,蓑笠,天, 云,竹,……都倒影在澄碧的小河中,随着每一打桨,各各夹带了闪烁的日光,并水里的萍藻游鱼,一同荡漾。诸影诸物:无不解散,而且摇动,扩大,互相融和; 刚一融和,却又退缩,复近于原形。边缘都参差如夏云头,镶着日光,发出水银色*焰。凡是我所经过的河,都是如此。
现在我所见的故事也如此。水中的青天的底子,一切事物统在上面交错,织成一篇,永是生动,永是展开,我看不见这一篇的结束。
河边枯柳树下的几株瘦削的一丈红,该是村女种的罢。大红花和斑红花,都在水里面浮动,忽而碎散,拉长了,缕缕的胭脂水,然而没有晕。茅屋,狗,塔,村 女,云,……也都浮动着。大红花一朵朵全被拉长了,这时是泼剌奔迸的红锦带。带织入狗中,狗织入白云中,白云织入村女中……在一瞬间,他们又退缩了。但斑 红花影也已碎散,伸长,就要织进塔、村女、狗、茅屋、云里去了。
现在我所见的故事清楚起来了,美丽,幽雅,有趣,而且分明。青天上面,有无数美的人和美的事,我一一看见,一一知道。
我就要凝视他们……
我正要凝视他们时,骤然一惊,睁开眼,云锦也已皱蹙,凌乱,仿佛有谁掷一块大石下河水中,水波陡然起立,将整篇的影子撕成片片了。我无意识地赶忙捏住几乎坠地的《初学记》,眼前还剩着几点虹霓色*的碎影。
我真爱这一篇好的故事,趁碎影还在,我要追回他,完成他,留下他。我抛了书,欠身伸手去取笔,——何尝有一丝碎影,只见昏暗的灯光,我不在小船里了。
但我总记得见过这一篇好的故事,在昏沉的夜……
一九二五年二月二十四日
今年正月回老家祭春,看见屋前屋后的茶树都抽出了嫩绿的叶片,我高兴地拿起相机拍了好多照片。但我回到学校不久,就从家乡的朋友那里得知,三月初的一场霜冻,冻坏了大片茶树。这个消息让我心疼不已,不仅为家乡的茶农惋惜,也为一颗颗生机勃勃的生命叹息。
而最近考驾照,开车到潮州凤凰的时候,我发现那里又有一片绿油油的茶园,绿得那么耀眼,绿得那么亲切!起初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,可是又有哪种植物如此让我熟悉呢?原来,霜冻过后,除了在低山的茶树有幸存下来外,一些时序较慢的春茶也还会抽出嫩芽,焕发勃勃生机。看到那成片的茶园,我异常激动。回到宿舍,就像喝了一杯浓浓的春茶,怎么也睡不着,心中感叹道:茶如人生,总有起伏,只要你够坚强,一定可以看到明媚的春天。最近一次去凤凰的时候,那里已经是茶园飘香了,喝着刚采的春茶,我的内心充满莫名的感动。虽然语言不通,但那颗纯朴的心、那杯浓浓的茶,胜过千言万语。
喝着茶,小时候在家乡采茶的那些事儿变得清晰起来。每到采茶时节,白天天刚蒙蒙亮,就有人挑着茶筐上山,采茶的季节是家乡人最忙的时候,你的速度稍慢一点儿,茶叶就变老了,老叶片不仅不好喝,也不值钱。早上早起,便看到晶莹的露珠,点点滴滴缀满茶叶,看上去像是镶上茶树的一串串珍珠,晨风吹过,不时会有一些露珠滚落到地上,带来阵阵泥土的清香。远处薄雾袅袅,仿佛哪位少女飘动的面纱。一切都是这么清新这么动人。
家乡的山不仅多,还高,茶也种得密集。采茶人手里忙着,嘴也不闲着。在采茶的季节,整片山都沸腾起来了。采茶人说说笑笑忘了时间,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才想起该派个人回家做饭了,做好后把饭送过来。在山上吃饭也很有意思,折两根树枝当筷子,感觉乐趣无穷。家乡的孩子,只要能走路了,便与茶结下了不解之缘。记得那时我还小,一次帮忙晒茶,晒茶的架子断了,我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,一根竹枝刚好刮到眼角,流了好多血,还好没伤害到眼睛,但到现在都还有个疤痕在眼角。小时候和弟弟妹妹一起采茶,中午的时候太阳升得老高了,树上的茶叶也被晒得失水了,采起来比较费力,我们饿了,没什么精神。但父亲还没把饭送过来。弟弟说,我好饿啊。我便建议说,我们唱歌吧,唱歌就不饿了。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懂得用唱歌的方法来转移弟弟的注意力。弟弟信以为真,我们的歌声响在那片茶山。等到父亲送饭来的时候,弟弟很高兴的对我说,姐古老(我家弟弟对我的特别称呼),唱歌后真的不饿了。我偷笑,不过练就了我弟弟一个好嗓子那倒是真的。
晚上到了,当月亮从远处的茶园探出头来,风袅袅地掠过茶农们的窗口,这时你无论走到哪里,到处都飘荡着茶香。随便走进哪一家,主人都会热情地邀你尝一尝刚采摘的新茶。那股鲜浓鲜浓的味道,加上主人热情的邀请,把你带进了一个无比温馨的境界,人在这境界中,心头也会变得宽畅、温柔起来,平日的烦忧、人际的复杂,全被过滤得清明起来,甚至了无痕迹。月光淡得像水,轻轻流泻到茶农们居住的瓦屋上面,流泻到附近山坡丛丛簇簇的茶园上面。茶园看上去更加墨绿,更加生动。
现代大部分人生活总是郁郁寡欢,究其原因,是因为不和谐吧!不懂得与自己和谐相处、与他人和谐相处、与大自然和谐相处。茶是人与自然融合的最佳方式。喝茶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没有啤酒、可乐的喧嚣,有的只是一种和谐。我爱茶,虽然离开了家乡,但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茶,因为无论在哪里学习、生活,我的心里都有一杯茶。
山桃的心声:
俺从小就在这条山道上剜野菜,走来走去脚都走大了,没想到今儿让人家拾着走。七岁上妈给 俺定了这门亲,今年俺都十九岁了,还不知道女婿长的什么样呢!是高个、矮个?光脸、麻脸?是胖的、还是瘦的....唉!管他么样哟,反正从今儿起,这辈子,他就是俺的男人,俺就是他的媳妇啦!俺不盼这,不盼那,只盼女婿是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,跟着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。没错,这双脚是他的,瞧这双鞋,是去年妈叫俺给他做的,做的时候妈就说,要往大里做,这双脚可真大呀?嗯,看样子,是个厚道人,不像是干坏事的,凭俺这两只手,俺会叫他喜欢这个家,喜欢俺的。
《看云识天气》
天上的云,姿态万千,变化无常。有的像羽毛,轻轻地飘在空中;有的像鱼鳞,一片片整整齐齐地排列着;有的像羊群,来来去去;有的像一张大棉絮,满满地盖住了天空;还有的像峰峦,像河流,像雄狮,像奔马……它们有时把天空点缀得很美丽,有时又把天空笼罩得很阴森。刚才还是白云朵朵,阳光灿烂;一霎间却又是乌云密布,大雨倾盆。云就像是天气的“招牌”:天上挂什么云,就将出现什么样的天气。
经验告诉我们:天空的薄云,往往是天气晴朗的象征;那些低而厚密的云层,常常是阴雨风雪的预兆。
那最轻盈、站得最高的云,叫卷云。这种云很薄,阳光可以透过云层照到地面,房屋和树木的影子依然很清晰。卷云丝丝缕缕地飘浮着,有时像一片白色的羽毛,有时像一块洁白的绫纱。如果卷云成群成行地排列在空中,好像微风吹过水面引起的鳞波,这就成了卷积云。卷云和卷积云都很高,那里水分少,它们一般不会带来雨雪。还有一种像棉花团似的白云,叫积云。常在两千米左右的天空,一朵朵分散着,映着灿烂的阳光,云块四周散发出金黄的光辉。积云都在上午出现,午后最多,傍晚渐渐消散。在晴天,我们还会偶见一种高积云。这是成群的扁球状的云块,排列很匀称,云块间露出碧蓝的天幕,远远望去,就像草原上雪白的羊群。卷云、卷积云、积云和高积云,都是很美丽的。
当那连绵的雨雪将要来临的时候,卷云在聚集着,天空渐渐出现一层薄云,仿佛蒙上了白色的绸幕。这种云叫卷层云。卷层云慢慢地向前推进,天气就将转阴。接着,云越来越低,越来越厚,隔了云看太阳和月亮,就像隔了一层毛玻璃,朦胧不清。这时的卷层云得改名换姓,该叫它高层云了。出现了高层云,往往在几个钟头内便要下雨或者下雪。最后,云压得更低,变得更厚,太阳和月亮都躲藏了起来,天空被暗灰色的云块密密层层地布满了。这种云叫雨层云。雨层云一形成,连绵不断的雨雪就开始下降。
夏天,雷雨到来之前,在天空先会看到积云。积云如果迅速地向上凸起,形成高大的云山,群峰争奇,耸入天顶,就变成了积雨云。积雨云越长越高,云底慢慢变黑,云峰渐渐模糊,不一会儿,整座云山崩塌了,乌云弥漫着天空,顷刻间,雷声隆隆,电光闪闪,就会哗啦哗啦地下起暴雨来,有时竟会带来冰雹或者龙卷风。
我们还可以根据云上的光彩现象,推测天气的情况。在太阳和月亮的周围,有时会出现一种美丽的七彩光圈,里层是红色的,外层是紫色的。这种光圈叫做晕。日晕和月晕常常产生在卷层云上,当卷层云后面有一大片高层云和雨层云时,是大风雨的征兆。所以有“日晕三更雨,月晕午时风”的说法。说明出现卷层云,并且伴有晕,天气就会变坏。另有一种比晕小的彩色光环,叫做华。颜色的排列是里紫外红,跟晕刚好相反。日华和月华大多出现在高积云的边缘。华环由小变大,天气趋向晴好。华环由大变小,天气可能转为阴雨。夏天,雨过天晴,太阳对面的云幕上,常会挂上一条彩色的圆弧,这就是虹。人们常说:“东虹轰隆西虹雨。”意思是说,虹在东方,就有雷无雨;虹在西方,将有大雨。还有一种云彩常出现在清晨或傍晚。太阳照到天空,使云层变成红色,这种云彩叫做霞。出现朝霞,表明阴雨天气在向我们进袭;出现晚霞,表示最近几天里天气晴朗。所以有“朝霞不出门,晚霞行千里”的谚语。
云能够帮助我们识别阴晴风雨,预知天气变化,这对工农业生产有着重要的意义。我们要学会看云识天气,就要虚心向有经验的人学习,留心观察云的变化,在反复实践中掌握他们的规律。但是,天气变化异常复杂,看云识天气毕竟有一定的限度。要准确掌握天气变化的情况,还得依靠科学的天气预报。
《妈妈的眼睛》
在一条非常偏僻的小街上,经常有一个一只眼睛的女人走过,她面目丑陋,她的右眼有时还流着浓,她这副样子,不仅孩子见了害怕,连大人见了都要躲着她—一这就是我的母亲。
妈妈是靠给别人洗衣服来维持家里生活的,她性情沉默,孤独,麻木,她整天的蜷缩在洗衣盆旁,洗呀,洗呀,她唯一的安慰就是她那可爱的独生女——那就是我。
我曾经使母亲获得过世界上最大的安慰,可我也使她获得人生最大的不幸。小时候我喜欢妈妈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吻我,慢慢地我长大了,我开始害怕看见妈妈的脸,我只是吻她的手,不再吻她的脸。上学以后妈妈每天都来学校送我,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,最后竟然公开的叫起了我的外号——独眼女人的女儿。我大声的抗议:“我有自己的名字,同学们却哄堂大笑。在街上,在咖啡馆里人们都这样叫着我的“名字”。有一天我问妈妈是谁给了她这样大的耻辱?妈妈低下头没有说话。在一旁的姑姑说“孩子,也该让你知道了,当然,那时候你还很小。有一天你妈妈在喂你吃饭的时候,你拿着叉子玩,你妈没在意,你便用叉子插入了你妈妈的右眼。
我惊呆了,眼前出现妈妈当时的惨状,耳边响起起妈妈痛苦的嘶叫声。妈妈走过来抚摸着我的头发,说:“孩子,这也不能怪你,那时候你还小……”我的眼泪夺眶而出,我站了起来紧紧地拥抱着妈妈并在妈妈脸上轻轻地留下了一个吻。
《川边拾遗》
——有感于“甘孜事变”
遗世者重返流亡之途,穿越高寒的白色地带
冬季漫长:雪落在孤寺的僧袍之上。颂经人
用三种方言,沿亡归的魂灵,往复祷唱。
边城小镇失声的枪口,你惊起的鸦群坠落
再次被关进封闭的黑匣。一颗舍利锁住白塔
你说,爱情。一地玫瑰,战事即发。
拾级而上,花瓣没踝。高阁之中解除的
封印,标注在历史地图集上的藏彝走廊
穿过它。穿过它,你将抵达午后的旧街
川菜馆。食客偏爱缴械的红油军阀
一场唇齿的哗变。在落筷的瞬间
有人不谈国事:他们终将握手言和。
《我是西北人》
每当有人对我说:大西北真美呀!
我总想问:是吗?
每当有人对我说:大西北真穷阿!
我总想问:是吗?
其实,你们不知道啊,我们才了解她!
因为我们都是西北长大的娃!
天山的冰达坂壮丽吧?可它不好爬;
塔克拉玛干大漠里有油吧?可它不好挖;
陕北的婆姨聪明吧?可为什么她只能培养放羊娃?
青藏高原唱出来可真美呀,可为什么走了几百里路都看不到人家?
都说九曲黄河富宁夏,可为什么时不时还有那弥天遮日的漫漫黄沙?
凤凰山的宝塔呀,依然巍然耸立,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南泥湾等着我们去勘查?
大西北,好我的大西北!
那里的石油敢跟中东比高下,
不走青藏高原你怎么登得上珠穆朗玛?
都说大西北穷,这谁都知道,
可卫星在这里上升,
两弹在这里爆炸。
土地是贫瘠了一些,
可人气旺阿!
安塞腰鼓的威风雄震天下
大西北,好我的大西北
大西北豪爽,
风流潇洒
我是西北人,
我也是西北人
我们都是西北人
西北有我的家,
我在那里出生
我在那里长大
在红军长征胜利会师的大军中,
就有我爷爷奶奶的身影
40年前,建设大西北,
那里就云集过各路的精英大侠
在茫茫的人海中,
那里就有我的爸爸妈妈
可你们看看:连我都已步入中年了
咱的爸爸妈妈,能不老吗?
可咱的西北还年轻啊
西北还年轻啊!
是啊,大西北还年轻啊!
我们要建设她,我们要开发她
全世界都在关注着西北:
只有西北富了,那才是中国的强大
只有西北富了,那才是堂堂的大中华
世上有一部永远写不完的书,那便是母亲……
那一年,我的生母突然去世,我不到八岁,弟弟才三岁多一点儿,我俩朝爸爸哭着闹着要妈妈。爸爸办完丧事,自己回了一趟老家。他回来的时候,给我们带回来了她,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姑娘。爸爸指着她,对我和弟弟说:“快,叫妈妈!”弟弟吓得躲在我身后,我噘着小嘴,任爸爸怎么说就是不吭声。“不叫就不叫吧!”她说着,伸出手要摸摸我的头,我扭着脖子闪开,说就是不让她摸。
在以后的日子里,我从来不喊她妈妈。有一天,我把妈妈生前的照片翻出来挂在家里最醒目的地方,以此向后娘示威,怪了,她不但不生气,而且常常踩着凳子上去擦照片上的灰尘。有一次,她正擦着,我突然向她大声喊着:“你别碰我的妈妈。”好几次夜里,我听见爸爸在和她商量:“把照片取下来吧!”而她总是说:“不碍事儿,挂着吧!”头一次我对她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,但我还是不愿叫她妈妈。
孩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,大人的心操不完。我们大院有块平坦、宽敞的水泥空场。那是我们孩子的乐园,我们没事便到那儿踢球、跳皮筋,或者漫无目的地疯跑。一天上午,我被一辆突如其来的自行车撞倒,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,立刻晕了过去。等我醒来的时候,已经躺在医院里了,大夫告诉我:“多亏了你妈呀!她一直背着你跑来的,生怕你留下后遗症,长大了可得好好孝顺她呀…”
她站在一边不说话,看我醒过来便伏下身摸摸我的后脑勺,又摸摸我的肚子。
我不知怎么搞的,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了。
“还疼?”她立刻紧张地问我。我摇摇头,眼泪却止不住。“不疼就好,没事就好!”
回家的时候,天已经全黑了。从医院到家的路很长,还要穿过一条漆黑的小胡同,我一直伏在她的背上。我知道刚才她就是这样背着我,跑了这么长的路往医院赶的。
没过几年,三年自然灾害就来了,只是为了省出家里一口人吃饭,她把自己的亲生闺女,那个老实、听话,像她一样善良的小姐姐嫁到了内蒙古。那年小姐姐才18岁,我记得特别清楚,那一天,天气很冷,爸爸看小姐姐穿得太单薄了,就把家里唯一一件粗线毛大衣给小姐姐穿上,她看见了,一把给扯了下来:“别,还是留给她弟弟吧,啊!”车站上,她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在火车开动的时候,向女儿挥了挥手。寒风中,我看见她那像枯枝一样的手臂在抖动,回来的路上她一边走一边叨叨:“好啊,好啊,闺女大了,早点寻个人家好啊,好!”我实在是不知道人生的滋味儿,不知道她一路上叨叨的这几句话是在安抚她自己那颗流血的心。她也是母亲,她送走自己的亲生闺女,为的是两个并非亲生的孩子,世上竟有这样的后母?望着她那日趋隆起的背影,我的眼泪一个劲往外涌。“妈妈!”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了她,她站住了,回过头来,愣愣地看着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,我又叫了一声“妈妈”,她竟“呜”的一声哭了,哭得像个孩子。多少年的酸甜苦辣,多少年的委屈,全都在这一声“妈妈”中融解了。
德诺十岁那年因为输血不幸染上了艾滋病,伙伴们全都躲着他,只有大他四岁的艾迪依旧像从前一样跟他玩耍。离德诺家的后院不远,有一条通往大海的小河,河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,艾迪告诉德诺,把这些花草熬成汤,说不定能治他的病。
德诺喝了艾迪煮的汤身体并不见好转,谁也不知道他不能活多久。艾迪的妈妈再也不让艾迪去找德诺了,她怕一家人都染上这可怕的病毒。但这并不能阻止两个孩子的友情。一个偶然的机会,艾迪在杂志上看见一则消息,说新奥尔良的费医生找到了能治疗艾滋病的植物,这让他兴奋不已。于是,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,他带着德诺,悄悄地踏上了去新奥尔良的路。
他们沿着那条小河出发的。艾迪用木板和轮胎做了一只很结实的船。他们躺在小船上,听见流水哗哗的声响,看见满眼闪烁的星星,艾迪告诉德诺,到了新奥尔良,找到费医生,他就可以像别人一样快乐生活了。
不知走了多远的路,船破进水了,孩子们不得不改搭顺路汽车。为了省钱,他们晚上就睡在随身带的帐篷里。德诺的咳嗽多起来,从家里带的药也快吃完了。这天夜里,德诺冷得直发颤,他用微弱的声音告诉艾迪,他梦见二百亿年前的宇宙了,星星的光是那么暗那么黑,他一个人待在那里,找不到回来的路。艾迪把自己的球鞋塞到德诺的手上:“以后睡觉,就抱着我的鞋,想想艾迪的臭鞋在你手上,艾迪肯定就在附近。”
孩子们身上的钱差不多用完了,可离新奥尔良还有三天三夜的路。德诺的身体越来越弱,艾迪不得不放弃了计划,带着德诺又回到家乡。不久,德诺就住进了医院。艾迪依旧常常去病房看他。两个好朋友在一起时病房便充满了快乐。他们有时还会合伙玩装死游戏吓医院的护士,看见护士们上当的样子,两个人都会忍不住地大笑。艾迪给那家杂志写了信,希望他们能帮忙找到费医生,结果却杳(yǎo)无音信。
秋天的一个下午,德诺的妈妈上街去买东西了,艾迪在病房陪着德诺,夕阳照着德诺瘦弱苍白的脸,艾迪问他想不想再玩装死的游戏,德诺点点头。然而这回,德诺却没有在医生为他摸脉时忽然睁眼笑起来,他真的死了。
那天,艾迪陪着德诺的妈妈回家。两人一路无语,直到分手的时候,艾迪才抽泣着说:“我很难过,没能为德诺找到治病的药。”
德诺的妈妈泪如泉涌,“不,艾迪,你找到了,”她紧紧地搂着艾迪,“德诺一生最大的病其实是孤独,而你给了他快乐,给了他友情,他一直为有你这个朋友而满足……”
三天后,德诺静静地躺在了长满青草的地下,双手抱着艾迪穿过的那只球鞋。
我的最后一堂法语课!我几乎还不会作文呢!我再也不能学法语了!难道这样就算了吗?我从前没好好学习,旷了课去找鸟窝,到萨尔河上去溜冰…想起这些,我多么懊悔!我这些课本,语法啦,历史啦,刚才我还觉得那么讨厌,带着又那么重,现在都好像是我的老朋友,舍不得跟它们分手了。还有韩麦尔先生也一样。他就要离开了,我再也不能看见他了!想起这些,我忘了他给我的惩罚,忘了我挨的戒尺。 可怜的人! 他穿上那套漂亮的礼服,原来是为了纪念这最后一课!现在我明白了,镇上那些老年人为什么来坐在教室里。这好像告诉我,他们也懊悔当初没常到学校里来。他们像是用这种方式来感谢我们老师四十年来忠诚的服务,来表示对就要失去的国土的敬意。我正想着这些的时候,忽然听见老师叫我的名字。轮到我背书了。天啊,如果我能把那条出名难学的分词用法语从头到尾说出来,声音响亮,口齿清楚,又没有一点儿错误,那么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拿出来的。可是开头几个字我就弄糊涂了,我只好站在那里摇摇晃晃,心里挺难受,连头也不敢抬起来。
我听见韩麦尔先生对我说:"我也不责备你,小弗朗士,你自己一定够难受的了这就是了。大家天天都这么想:‘算了吧,时间有的是,明天再学也不迟,现在看看我们的结果吧。唉,总要把学习拖到明天,这正是阿尔萨斯人最大的不幸。现在那些家伙就有理由对我们说了:‘怎么?你们还自己说是法国人呢,你们连自己的语言都不会说,不会写!…不过,可怜的小弗朗士,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,我们大家都有许多地方应该责备自己呢。” “你们的爹妈对你们的学习不够关心。他们为了多赚一点钱,宁可叫你们丢下书本到地里,到纱厂里去干活儿。我呢,我难道没有应该责备自己的地方吗?我不是常常让你们丢下功课替我浇花吗?我去钓鱼的时候,不是干脆就放你们一天假吗?……”
接着,韩麦尔先生从这一件事谈到那一件事,谈到法国语言上来了。他说,法国语言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,最明白,最精确;又说,我们必须把它记在心里,永远别忘了它,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,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语言,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。说到这里,他就翻开书讲语法。真奇怪,今天听讲,我全都懂。他讲的似乎挺容易,挺容易。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这样细心听讲过,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耐心讲解过。这可怜的人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在他离开之前全教给我们,一下子塞进我们的脑子里去。语法课完了,我们又上习字课。那一天,韩麦尔先生发给我们新的字帖,帖上都是美丽的圆体字:“法兰西”,“阿尔萨斯”,“法兰西”,“阿尔萨斯”。这些字帖挂在我们课桌的铁杆上,就好像许多面小国旗在教室里飘扬。个个人那么专心,教室里那么安静!只听见钢笔在纸上沙沙地响。有时候一些金甲虫飞进来,但是谁都不注意,连最小的孩子也不分心,他们正在专心画“杠子”,好像那也算是法国字。屋顶上鸽子咕咕咕咕地低声叫着,我心里想:“他们该不会强迫这些鸽子也用德国话唱歌吧!” 我每次抬起头来,总看见韩麦尔先生坐在椅子里,一动也不动,瞪着眼看周围的东西,好像要把这小教室里的东西都装在眼睛里带走似的。只要想想:四十年来,他一直在这里,窗外是他的小院子,面前是他的学生;用了多年的课桌和椅子,擦光了,磨损了;院子里的胡桃树长高了;他亲手栽的紫藤,如今也绕着窗口一直爬到屋顶了。 可怜的人啊,现在要他跟这一切分手,叫他怎么不伤心呢?何况又所见他的妹妹在楼上走来走去收拾行李!——他们明天就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了。 可是他有足够的勇气把今天的功课坚持到底。习字课完了,他又教了一堂历史。接着又教初级班拼他们的ba,be, bi, bo, bu。在教室后排座位上,郝叟老头儿已经戴上眼镜,两手捧着他那本初级读本,跟他们一起拼这些字母。他感情激动,连声音都发抖了。听到他古怪的声音,我们又想笑,又难过。啊!这最后一课,我真永远忘不了! 忽然教堂的钟敲了十二下。祈祷的钟声也响了。窗外又传来普鲁士士兵的号声——他们已经收操了。韩麦尔先生站起来,脸色惨白,我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大。“我的朋友们啊,”他说,“我——我——” 但是他哽住了,他说不下去了。 他转身朝着黑板,拿起一支粉笔,使出全身的力量,写了两个大字: “法兰西万岁!” 然后他呆在那儿,头靠着墙壁,话也不说,只向我们做了一个手势:“放学了,——你们走吧。”